宋翊真醒来的时候,四面又竖起了熟悉的甘石色的墙。透过木质的窗棂,依稀能见日光掠影,陆离斑驳,不似人间。
他几度于存亡间反复横跳,加之那些被囚于室的日子,一时叫宋翊真分不清是梦是醒,是生是死。
他踉跄着起身,还未迈出一步,整个身子一歪,又软倒了下来。
毛茸茸的身子砸到地面,没有带来预想中的疼痛,平添了几分不实之感。
“醒了?”
一道低沉的嗓音悠悠飘来,叫宋翊真听不真切。
他半抬着眸子,睨向上方,只见一男子正蹲在他的身旁,手掌落在他的脑门上顺着灰白的毛发轻轻抚摸。
在来回抚弄间,一股柔和而温暖的灵力自男人的指尖而出,慢慢浸入宋翊真的识海,驱赶了他此时此刻的恍惚。
待头脑逐渐清明,宋翊真这才逐渐生出些实感来。只见他身下叠着厚厚的被褥,让他即便躺在地上也丝毫感觉不到石板的凉意。
不过数个呼吸间,便觉一分辨不出是何种香料制成的清冷味不断钻入鼻腔,竟和先前混杂在泥土里的“人味”重合了。
“果真是你。”
定睛一瞧,却见这用灵力温养他灵识的男人竟是本该晕厥在溪边的裴焱。
前后这么一关联,宋翊真大抵就明白了为何裴焱一上来就对他充满敌意。
亲手掩埋的尸体转头复活了。
这事,搁谁谁能好言相向?
宋翊真有关裴焱的记忆不多。大多集中在一干仙门弟子上枕汾山求学那会儿。对这人的印象基本也就停留在“浩气凛然”、“持正不阿”等形容。
正是这样一个看上去绝对不会走歪路的正人君子,偏偏有入魔之势,更别提这人居然没来由的叫出宋翊真的名字。
“这是流波谷。你重伤未愈,我便先将你带回卧房。”正在宋翊真百思不得其解之际,裴焱出声打断了宋翊真的思绪,“既然清醒了,就来说说,你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宋翊真惊诧地看着裴焱。尽管他不知道裴焱能否从他的脸上读出这些情绪,他仍旧瞪大一双浅色的兽瞳,一错不错地瞧着裴焱。
他怀疑裴焱的脑子可能坏了。
不然,他怎么会想和一头只会“喵呜”的走兽聊天?
裴焱似是听到了宋翊真的心声。
他叹了口气,盘腿坐在宋翊真身边,那只供给灵力的手依旧搭在宋翊真的脑袋上,时不时还要揉一揉蓬松的毛发。
「我在你我的识海间用灵力牵了条线。你我如今灵识相通,凡你所想,我皆能知。」
裴焱明明没有开口,可宋翊真却能清晰地听到他的每一字,每一语。就好像这些声音是凭空出现在他的脑中一般。
「所以,那时你就是靠这认出得我?」
有关流波谷通晓鸟兽语的传言果然不虚。宋翊真讶异之余,第一时间闪现的是裴焱捂着脑袋唤他名字的画面。
裴焱摇摇头,面上浮现惑色。
「若无肢体接触……」
像是佐证自己所言,裴焱忽地抬起手,同宋翊真保持了些距离。那声音顿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“照理应是听不见的。”说罢,那只手又重新落回了宋翊真的脑袋上。
「可那会儿,不知怎的,我竟依稀听见你的声音,似乎还狠狠咒骂了我一番。」
这话说得宋翊真只想送男人无数个白眼。
刚死而复生,都没搞清楚自己是何身份,是何境况就要被人宰杀。要不是宋翊真当时没有气力,别说腹诽了,就是咬他一口肉下来也毫不为过。
宋翊真这一激动,压根忘了此时两人心念相通,心中那些个车轱辘话全叫裴焱听了去。
裴焱当即面色一红,那只碰触宋翊真的手下意识握拳,抿着双唇沉默了好半天,这才嚅嗫道:“对不起……我不是有意的……”
宋翊真同裴焱私交甚少,委实不了解这人的脾性。只是这人道歉的模样有些似曾相识,好像在逃出骨林秘境后,白苏杳也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。
具体因为什么呢?宋翊真有些记不清了。
宋翊真并未就此沉浸在回忆中。眼下,有更重要的事急需了解。
如是想着,宋翊真撑起半身,用脑袋拱了拱裴焱的手,于识海中道:
「这不还活着吗?原谅你了。」
此言一出,裴焱立刻吁出口气。
“那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?”悬着的心刚一放下,裴焱便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的疑惑,“我回谷时见到这只豹妖已被天雷劈碎了金丹,神魂俱散,你怎的会附身到这妖物身上?”
宋翊真摇了摇了头,心道
「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……我自剖内丹后,便失去了意识,再醒来已经在这具躯体里了。」
宋翊真不愿回忆起那日场景,言辞中只一带而过。
不想,裴焱闻言,脸色刷得一白,竟一下子从地上站起